【追思】

    11月4日晚，中國科學院院士、著名教育家、機械工程專家、原華中理工大學（現(xiàn)華中科技大學）校長楊叔子，因病醫(yī)治無效，在武漢逝世，享年89歲。

    “做工科事，懷人文情”“老校長千古”“是我們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的楷模”……消息傳來，這位“大先生”成為幾代人共同的懷念。

    “首先要學會做人，同時必須學會做事；以做事體現(xiàn)與升華做人，以做人統(tǒng)率與激活做事。”在《往事鉤沉》書中，扉頁上便是這句楊叔子親筆寫下的話，也是他一生的寫照。

    他帶領(lǐng)團隊開辟了我國智能制造研究的新領(lǐng)域，是國內(nèi)智能制造的首倡者；他攻克了鋼絲繩斷絲定量檢測等國際難題，為我國機械工程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他率先在理工類院校中倡導加強大學生文化素質(zhì)教育，辦起了文科教育……

    “報國沒有本事不行”

    楊叔子的一生成就斐然，卻一直保持著謙遜。

    不久前，他對愛人徐輝碧說：“回顧我這一生，在黨的培育下，在同志們的幫助下，做了一點工作，我是幸福的。”

    1933年，楊叔子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他的父親是被譽為“辛亥風云人物”的民主革命先驅(qū)楊賡笙。父親提出的“清廉愛國，師表崇德”的家風庭訓，影響了楊叔子一生。

    隨著父親躲避抗日戰(zhàn)火的歲月，楊叔子無法進入小學接受正規(guī)教育，5歲起便在父親指導下念古書。9歲踏進學堂，楊叔子已遍讀“四書”、《詩經(jīng)》、《尚書》，唐詩三百首與百篇古文更是爛熟于心。

    1952年，國家百廢待興，懷揣工業(yè)報國夢，楊叔子報考了武漢大學機械系。1953年，他轉(zhuǎn)入新成立的華中工學院機械工程系繼續(xù)學習。

    “我一生的體會就是，學好業(yè)務(wù)、做好工作、報效祖國，才是最大的德行，報國沒有本事不行。”深厚的傳統(tǒng)文化教育，從小便在楊叔子心中埋下家國情懷的種子。

    20世紀80年代，楊叔子公派前往美國做訪問學者。臨近訪問期滿，他放棄國外優(yōu)厚待遇拒絕延期，毅然踏上回國的路程。有人問他：“為什么要回國？”楊叔子反問：“為什么不回國？”

    “楊院士是我國機械工程領(lǐng)域公認的學術(shù)泰斗，他在國內(nèi)率先開展智能制造研究，在無損檢測、故障診斷、時間序列分析等領(lǐng)域作出了重大貢獻，開拓了機械學科新領(lǐng)域新方向。”華中科技大學機械科學與工程學院院長尹周平說。

    學高為師，德高為范

    楊叔子常說，人生在勤，貴在堅持。在華中科技大學，流傳著這樣一段故事：為了節(jié)約時間，楊叔子全家人一直在學校食堂進餐，未在家中做飯，直到女兒結(jié)婚后才有了改變。

    學高為師，德高為范。他還是學生們的良師益友，他的教育思想、科學精神與人文情懷，培養(yǎng)了一代又一代學子。

    2022年初，楊叔子將其所獲首屆國家級教材先進個人獎金22萬元捐贈給校教育發(fā)展基金會，成立“楊叔子教育基金”，主要用于華中科技大學在校本科生的人才培養(yǎng)。

    華中科技大學教授康宜華回憶起恩師對治學科研的嚴謹和對青年無私的關(guān)懷，仍感慨萬分：“楊院士最多時帶過20多個學生，學生無論何時把論文交給他修改，第二天一定會收到反饋，并且密密麻麻、圈圈點點地提出修改意見。甚至細微到‘和’和‘與’、‘的’‘地’‘得’等字詞的運用，老師都會一一糾正。”

    把科學和人文融合起來

    雖然是理工生，楊叔子卻浪漫細膩，熱愛文學，常常寫詩。他深知，文學對于教育的重要性。

    “大學教育必須把科學和人文融合起來，大學的主旋律是‘育人’，而非‘制器’。”楊叔子的話鞭辟入里。

    “作為一個中國的大學生，英語四級過不了關(guān)就不能獲得學位證書，這一點我贊成。因為要改革開放，要中外交流。但是漢語錯別字一大堆，用詞不妥，句子不通，文章不順，居然可以拿到學位證書。請問楊校長，這應(yīng)作何解釋？”

    時任華中理工大學校長的楊叔子收到一位學生的來信后，又想起在美國做訪問學者期間，幾位美籍華人對他說：“中國大學生，英語很好，專業(yè)知識很棒，可是對中國古典文化、民族歷史、地理知識知之甚少。”

    這兩件事情，引起了楊叔子的深思。于是，他希望通過實行文化素質(zhì)教育，通過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的有機融合來培養(yǎng)愛國情懷與創(chuàng)新意識兼?zhèn)涞默F(xiàn)代大學生。

    “那是我向文學院劉獻君老師匯報發(fā)展文科的個人想法被楊校長知道后，他打電話約我談話，主要圍繞理工科大學辦文科、為什么建議成立文學院這兩個問題。”華中科技大學新聞與信息傳播學院教授吳廷俊回憶楊叔子對新聞學、對新聞教育的支持，點點滴滴涌上心頭。

    在楊叔子的倡導下，學校系列人文講座開辦，一場聲勢浩大的“人文風暴”由此發(fā)端，并迅速影響全國高校。在人文講座的講壇上，更是不乏楊叔子的身影與聲音，學生們都說：“聽楊院士講座是一種享受。”楊叔子講話各種用典信手拈來，連珠炮似的說話風格，深受學生們喜愛。

    如今，中國高等教育界傳頌著楊叔子的一句名言：“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沒有現(xiàn)代科學，沒有先進技術(shù)，就是落后，一打就垮；然而，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沒有民族傳統(tǒng)，沒有人文文化，就會異化，不打自垮。”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在喻家山下，那個科技報國、育人不倦、知行合一的“大先生”，將永駐華中大人的心間。

（本報記者 夏靜 張銳 本報通訊員 高翔 程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