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青年報:你被誤解為一直在寫校園愛情,新作又一次被定義為“純愛小說”。但你的作品都有各種不同的、“奇怪的”主題,比如《孔雀森林》里對“選孔雀的人”的集體討論,《檞寄生》里寫到的人與人之間不對等的“寄生”關系,以及新作中把榮格分析心理學“阿尼瑪”理論解讀為“每個男人心中唯一認定的女孩”。這些主題都是下筆前就確定好了的嗎?即你是否在創作中主題先行?
蔡智恒:你的觀察很敏銳,我的作品中通常就是以這樣的主題貫穿整部小說。我在電腦前寫作,并不是先擬好大綱或打了草稿,但其實是有了所謂的“主題”后才動筆。這樣可以確保整篇故事都圍繞著一個核心,也才可以確保會寫得好。
重慶青年報:你曾用安徒生70歲還可以寫童話的例子回答自己為何重復寫青春純愛故事。對于你來說,校園時代對你有什么特殊意義?
蔡智恒:我是1969年生,1987到1991年在臺灣念大學,然后1991到2000年念碩士班和博士班,都在同一座校園,坦白地說,確實算有說不完的故事。那個年代對我而言確實是最美好的年代。我也想傳達給讀者的一種溫暖的美和簡單的幸福。
重慶青年報:換個角度來說,校園里可以寫的還可以是懸疑案、知識分子的爭斗、黑暗少年成長故事之類吧?
蔡智恒:我整個校園記憶就是單純而美好,反映在小說里也是如此。不過校園里確實也像外面的社會一樣,有各種斗爭和權力爭奪等黑暗面,這點在我當了老師并兼了行政職后特別有感觸。或許我下次寫,就會寫這些。
重慶青年報:你有沒有遺憾自己從讀書到工作一直身在校園的環境,單一的環境是否會對你的創作造成困擾?
蔡智恒:以生活而言,一直待在相對較為單純和穩定的環境是好事,尤其對我這種單純的人而言。但對創作來說,確實不算是好事。不過還好我只把寫作定義為興趣,雖然一直處于單一且單純的環境不易引發創作欲望也對創作思維沒太大幫助,但不算困擾著我。我以為,創作者的心才是最重要的,那應該是個不安定的靈魂。而我,即使在安定的環境中,還是有個不安定的靈魂。
我承認有“平凡人”套路
重慶青年報:在你的作品里,男主角總是并不外向、不帥氣、不優秀,卻可以收獲女神的青睞,滿足很多大學宅男的念想。你是否承認有這樣的套路?有沒有跳脫過這樣的套路?
蔡智恒:我可用來寫作的時間不多,寫作時也不喜歡太復雜。因總是用第一人稱寫作,所以或多或少會套進個人的影子。我不是刻意設定主角平凡,是因為我本身就是平凡的人,讓主角平凡可以讓我很流暢地寫。
我承認有這樣的套路,但那只是大致的樣子沒變化而已,細微的部分還是有差異。可能下部或下下部作品,我就會改用第三人稱敘事。事實上我上部作品《蝙蝠》中,就以女性第一人稱敘事,自然就完全不一樣了。
重慶青年報:你的敘事順序沒有很多變化,新作是按時間順序從頭到尾,是認為自己駕馭不了更多更復雜的順序,還是沒必要?
蔡智恒:在敘述任何一個故事前,我會先在腦海里將故事走一遍,有時會畫條時間軸,標示一些關鍵的故事情節。除非必要,不然我總是依照時間順序從頭說到尾。不過我無法駕馭更多更復雜的順序也是對的,。
重慶青年報:以新作來說,榮格的“阿尼瑪”(男性心中的女性形象)分四個階段(追求肉體的阿尼瑪、追求浪漫的阿尼瑪、追求精神的阿尼瑪、追求智慧的阿尼瑪),新作中為什么沒有分別用四個女孩去代表四種進階,沒有讓主角次第與四個女孩戀愛?而是用李白(李清蓮)這個人物代表了唯一的阿尼瑪,其他人都是并列的與她相似的投影,并且沒有引起男主角蔡修齊真正的愛意?
蔡智恒:如果真那么寫,那這部小說的結構就龐大了,不是我的能力所能處理。我的用意只想用“唯一的阿尼瑪”概念去貫穿全書。我確實也曾想過多寫阿尼瑪的幾個階段,因此原先曾構想故事的時間軸再往后拉長五年,甚至更久,不過后來還是作罷。這四個階段的阿尼瑪形象的變化,也并不意味著男人會變心,因為他的阿尼瑪(指愛人)也可能會成熟。
總之,關于復雜的心理學理論引進小說,我覺得還是謹慎點好,不敢躁進。小說畢竟是小說,若執意用小說解釋“阿尼瑪”的全部意涵,恐怕就是一種執著了。
論文思維對寫作影響很深
重慶青年報:“我的頭發也會受月球引力影響,所以初一、十五時就比較翹”,“同學都說我是外冷內熱?我說,外冷內熱?你是保溫瓶嗎?”,“為什么你的鑰匙比較溫熱?金屬比熱小……”(選自《阿尼瑪》),對于制造這樣的幽默橋段你有什么竅門?
蔡智恒:我算是個隨和的人,平常愛開玩笑,書中的冷笑話應該都是來自我這個人。學生上課時,有時會被我的冷笑話凍僵。
念工科不會讓人變得幽默,但在寫作或說話上,常常套用一些物理或化學知識似乎是基本配備,或許這就是我跟別的寫作者不一樣的地方。關于制造這樣的幽默橋段,我其實沒有竅門,但確實常會自然流露出。
重慶青年報:工科對你的思維訓練與你的寫作有什么關系?
蔡智恒:我念到水利工程博士,然后做研究員和教書好幾年,工科對我的思維影響很大。在寫小說前,我閱讀得最多和寫得最多的都是科技論文。
寫論文強調用字簡單、敘事明確,這影響我寫作很深。好處當然是我寫的小說可能比較直接易懂,風格很清新特殊。但文學是細膩的東西,一些隱喻和優美的文字敘述,還有故事的復雜結構就跟工科的訓練背道而馳,而這也是我在寫作時所欠缺的。
重慶青年報:你說自己“沒有作家的自覺和心態”,你對“作家”這個稱呼感到恐慌?你覺得自己是作家嗎?
蔡智恒:我常在各種場合說我并不認為自己是作家,這并沒有褒或貶的意味。作家是以寫作為志業或職業,又因為有“家”的稱呼,所以也得要有寫作的專業技能。而我認為自己不太能滿足這些條件,所以不認為自己是作家。我確實也覺得被稱為作家會令我有些恐慌,即使我算是作家,可能也只是三流作家。
我平時閱讀量真的很少
重慶青年報:那你認為什么樣的作者才是作家?
蔡智恒:在我的認知里,文字創作者對文字要有一種超乎常人的熱愛,甚至可以說,他的生命可以沒有空氣和水,但不能沒有創作。可惜我沒有這種熱愛。對我而言,心愛的人的笑容可能遠比創作重要。所以在這方面,我多了一個流次。
至于另一個多出來的流次,則是我文字運用的技能不算太好。為了避免矯情似的謙虛,我必須承認我的文字應用比一般人好。但這種“好”還達不到頂尖的層次。我有明顯的缺陷,有明顯能力不足的現象,這點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只是三流作家。
重慶青年報:成名至今你一直讓作品在網上全文免費瀏覽,對你來說網絡是什么?
蔡智恒:我常覺得讀者給我的鼓勵或意見,絕非版稅可以衡量。我捍衛的不是“網絡”這塊招牌,而是簡單且自由的創作心態,還有跟許多朋友的默契。他們跟我也許只隔一個巷口,也許隔了一灣海峽,但只要打開電腦,他們便能讀到我寫下的東西和心情,隨時且隨地。
重慶青年報:你跟九把刀在內地都有很多粉絲,你會讀他的書嗎?你怎么評價他?
蔡智恒:我跟九把刀算有點熟,也見過幾次面。他的碩士論文跟網絡社群有關,需要找人做專家訪談,所以他來找我,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曾幫他的書寫序,當他的簽書會嘉賓,也曾跟他一起演講。他這人說話直接有趣,敘事邏輯也很清楚,是個講道理的人。他很認真創作,很有毅力,敢于嘗試與挑戰,是個很有勇氣的人。
不過他的小說我倒是沒讀過。事實上幾乎所有網絡作家的書我都沒讀過,我平時的閱讀量真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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