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會不會寫很長，也許我只想突兀地對男生們說、尤其是那些和女友談了馬拉松戀愛的男生：如果你們真的打算和一個女孩終身相守，那麼戀愛時間超過五年的，能結婚的就結婚吧；如果真的因為什么原因無法結婚，那么至少也要想方法給對方一個承諾，讓那個和你談了如此之久戀愛的女生有一個安心的所在。

可能我這么開頭就下這個結論，會被很多人批、會有人不以為然。寫這個帖子的時候心里很難過，雖然時隔這么久。只希望對和我可能有類似情況的人有一點前車之鑒的作用。

 

 

exbf和我本科二年級就認識，然后開始戀愛；按照正常的看法，我們一開始就是適合的。我們性格很合得來：即使我們現在已經分手了，我也依然認為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他性格很溫和，為人穩重，是很典型的比較理性的人；我比較活潑一些，比較貪玩，感性居多（基本上文科女生的缺點和優點差不多都有了）。我們相處了本科2年，研究生3年，博士2年，很少吵架。他對我很好；我有時候不高興跟他生氣，他也不會和我急；等生氣完了，我覺得自己錯了，我就會跑去向他道歉。

其他各方面也挺合適。無論從家境還是各方面看，都比較符合父母親友的觀點。他清華，我是北大的；他是理科，我是文科；他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家庭也差不多，他父母是公務員，我父母都是醫生，都是中等城市。兩家父母其實都挺滿意的。

從我們大二開始戀愛起，無論周圍人還是我們自己，都覺得這段關系很確定了。包括后來兩家父母也都比較滿意，基本上從大三起，我們倆過年就是兩家輪流過了。

研三畢業的時候，我快要25歲，我父母就說，要不你們倆把證領了吧，反正碩士都已經畢業了。我當時覺得無可無不可，因為我們倆都要讀博，其實結婚了也沒有什么意義，因為沒有辦法成家啊。但是我還是跟他提了一下，平時我提什么意見，一般他都同意的（我知道他的愛好和傾向，一般也不會提讓他不爽的沒道理的意見）。但是這件事他就堅決反對，說：不好，現在不想結。

我當時還挺吃驚的。其實如果他當時說結就結吧，沒準我也就過一下耳朵罷了。但是他反對，我就覺得有點超出我預料。

我們當時在一起五年了，一直都算比較老實的，從來沒有在外面住過，自然也沒有發生關系。但是我考慮到，我們現在都已經碩士畢業了，年紀也早已成人（我25歲，他26歲），考慮到身邊的大環境（同學朋友出去同居的很多），如果將來發生什么是很難說的。最現實的例子：比如說出去旅游，幾個朋友一起，都是情侶出游，一般都會訂標準間吧；一般大家都是默認了一對情侶一個標間，難道我們特意提出來不行，我們不能住一間，你們分一個男生/女生出來和我們搭嗎？這樣肯定不可能的。etc類似情況，結婚了不管怎么說都方便一些，我是這么考慮的。

既然他堅決反對，我問他理由，他也說不出來（或者不愿說？），他只是說他不想這么早結婚。那好吧，我表示理解。我跟父母解釋，我父母其實是不高興的。因為我爸爸其實還有考慮，就是北京房價一直漲，他很想早點給我們在北京買房。研三的時候，爸爸說了好幾次，說手頭有幾十萬塊錢，放在銀行里也沒有用，不如你們結婚了就在北京買房吧（當年的房價雖然已經在發瘋，但是還沒有瘋狂到如今這樣的程度），但是我還是說服了他們。

 

 

exbf是直博生，五年制，我博士是四年制，所以預期他是會早我兩年畢業。我博一的時候，已經26歲了，我父母再次提起結婚的事情。實話說，當時我的心境和以前也不同了，我也想結婚，可能這就是女生的弱點吧。我不知道是我一個人這樣，還是大部分女生到了一定年齡，都會想結婚。隨著年齡漸長，我看看身邊的女同學，發現越往上走，越難找bf。我有好些女同學，其實個人條件很不錯的，人挺好，相貌也好，但是就是無法談到合適的男朋友。因為年齡在那里、學歷在那里、差不多年齡的條件也差不多的男生基本上不是有女友了就是結婚了，所以越來越難，身邊簡直就是愁云慘霧。我覺得，到了我那樣的年紀，女生有焦慮感是很正常的啊。而且，我在北方漂泊這么多年，一直在學校住集體宿舍過集體生活，真的很想開始有自己的家，過家庭生活。就算結婚了，一開始沒有這個條件，但是至少心里有個底，有個希望在那里。

所以當我父母再次提出結婚的事情的時候，我向exbf說了這件事。他一聽結婚，立刻就沉默了，我問他是不是又反對？他說他只是不想這么早結婚。

我說：我并沒有要求你現在結婚。我是說，你博士畢業的時候，那時候你也28歲了，這個年紀結婚，我想無論如何都不算早了吧？

他還是說：為什么要那么早結婚？

我說：好吧，從你這方面來說，你可能有婚姻恐懼癥。但是，你也應該為我考慮一下：即使在你博士畢業的時候，我也已經27歲了，你還想拖到什么時候呢？

exbf就沉默了，不說話。

我也沒法再問下去了。我后來就說：“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我以為我們的關系已經很固定了。從我大學二年級，當時我才十九歲，和你在一起，我就一直以為我們是會結婚、相伴終生的。但是從你一直以來對結婚的反應看，你好像根本就不打算將來和我結婚？”

exbf就分辨說：我只是現在還不想考慮這個問題，我們將來當然是會結婚的……

我就反問說：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差不多的概念，大概什么時候呢？30歲？還是40歲？還是50歲？如果你根本沒想過和我結婚，那么你也應該和我說清楚，免得耽誤彼此的時間。

我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是很傷心的。我和exbf在一起，中間并不是沒有過波折。我只是一個普通女生，不是什么意志特別堅定、特別牛的人；和他在一起的將近八年里，中間有過條件比他更好的男生，我不是沒有動搖過的，但是最終我還是沒有接受其他的人，因為我總是覺得，人哪里有最好的呢？人生那么漫長，總是會有更好的人出現，總不能狗熊掰棒子，見一個好的、就換一個好的。而且我和他在一起三年、四年、五年、六年……越往后我就越珍惜這段感情。因為身邊的人分分合合，真的很少像我們這樣處了這么久的了（我認識的人里真的很少）。

越往后，越是這樣。我后來的心情就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壞。

 

 

其實他平時對我真的是挺好的，無論從感情上、時間上、金錢上，我們倆彼此從來都不會計較。我讀研的時候，去香港交流過半年，他覺得香港那邊女孩子會很花錢，所以他的工資卡（他老板開了公司，他在老板手下干活，所以那時候每個月有大概幾千塊錢不多的工資）幾乎都是給我。其實如果單單生活，獎學金足夠了；但是他總是說出去就不要省錢，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女孩子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卡里的錢努力用，花完了他再往里打。etc.

還有平時，比如說我晚上有課或者去圖書館，有時候特別累了，不想走回宿舍（其實宿舍離圖書館才15分鐘的路程），跟他發短信說我好累etc，他就會立刻放下手上的實驗，從清華跑到北大來，就為了騎車載我回宿舍……都是些細微小事，但是我都有注意到。

正因為我體會到他的好，所以每當他拒絕我結婚的提議的時候，我雖然每次都預料到結果，但是每次又都非常心情低落，而且難以理解。真的是因為結婚恐懼癥嗎？

但是我以前聽說，一個男人如果真愛一個女人，是會很想娶她的。

所以，我越來越不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們的感情。也許這么多年，都是我一個人在這里自作多情，想當然我們會結婚、會度過終生，也許他只不過是想和我談戀愛。他的個人條件很不錯，而且男生的年齡和學歷是增值的砝碼，和我們女生不同。我們隨著年齡增長和學歷加高，是一個不斷貶值的過程。看看我身邊的單身女同學，我都可以預料到將來我如果被甩了的凄慘經歷……我不是在說笑話，是認真這么想的。

 

 

我博二的時候，exbf博士畢業，定了去美國。

我再次向他提出結婚的事情。

在我提出這件事的頭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系管前面的臺階上想了很久很久。我對自己說，這是最后一次了。我真的沒有見過什么女生這么丟臉，一而再、再而三向男友提出結婚，然后還一再被拒絕。我會不會太犯賤了？

第二天，我們出去吃飯，我就提出這件事。我說：過幾個月你就出去了，你覺得我們是不是最好把證領了？

毫無意外地，他又拒絕了。

他這次拒絕，我倒是什么都沒有問。反正我這次問，本來也只是最后一點希望，給自己一個交代、也給他一個交代，不管他有沒有意識到。

那個時候，我心里已經決定了要和他分手，但是這個時候我什么都沒有說。我想等到他去美國了，我再給他郵件或者電話說這件事。

這次他的拒絕，我心里反而輕松了很多，雖然輕松過后是痛苦，畢竟我們在一起八年。所有的青春年華，我人生里最好的時間和最開心的時光，都是與他相連。

我當時都不知道，我將來到底還會不會再信任什么。我曾經那么相信他，相信愛情本身。從小到大，我覺得只要做人善良，老天就不會虧待好人；我覺得只要足夠努力，想要的東西，只要不是太過分，都可以得到。但是突然之間，我意識到我錯了，其他人是對的。

記得從前，無數次我們在東操散步、在湖邊聊天，我總是傻傻地說：**，你說，將來我們有了小孩，孩子長大了，我們帶他們來玩，就可以說，哎，當年爸爸媽媽經常在這里散步啊！

現在想起來，我真愚蠢……

暑假過后，他去了美國。我送他去的機場，回來后就開郵箱寫信。短短的幾百字的信，我寫了刪、刪了寫，我把我的想法說清楚了。

按下發送鍵的時候，我坐在電腦前，淚流滿面。我不知道將來我會不會后悔，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即使時光重來，我依然會按下這個鍵。歷史不可以改變，原來變的只有人。也許實際上誰都沒有變，是我一開始就看錯了，他也想錯了。

他收到信，給我打電話、寫信，問我原因。我說原因我都說清楚了，如果你非要把一切簡單化，那么最簡單的原因就是你不愿意結婚；而我，我已經27歲了，我不想再等下去，等到你不害怕結婚的那天再出嫁——如果如你所說，你不想結婚真的是這個原因的話。

我沒有想過要嫁一個多牛的人、多成功的人、多有錢的人，也從來沒有想過將來開名車戴珠寶住洋房。這些東西我過去沒稀罕過，現在也不稀罕，將來也不會。我只不過是想要一個承諾，想要一個我可以擁有的期待，想要一個家的希望。我想和一個人過一生一世，每天早晨在一個人的懷抱里溫暖地醒來，想將來聽見孩子們在屋里奔跑吵鬧的聲音，想和一個人一起慢慢變老。終有一天，兩個人已經白發蒼蒼，我們可以一起再走一次銀杏夾道的五四路，指著面目全非的建筑說：記得嘛，以前這里是學三，以前我們老在那里吃餃子。

難道是我的期待太大、我的要求太奢侈？

 

 

八年的戀愛之后，結果是這樣的。等到他圣誕節回來的時候，他說他考慮好了，他不想分手，愿意和我結婚。

如果我還是當年那個愛抬杠的本科小女生，我一定會揪住他的小辮子說：什么叫“愿意”？！措辭不當、你是大文盲！！

但是感情就像流水，放手了，它就流走了。那個時候，我對他已經不會再有什么意識去斟酌他的一字一句。也許一個人傷心到極點之后，就真的可以平淡下來。

我搖頭說，算了，你也不用特意為這個事情勉強。再說，

我已經有新男朋友了。

他當時的表情我無法形容。我不知道他怎么想我；他會怎么想我，相處了八年，分手不到半年我就交新男友？他一定是這樣想。不過算了，他怎樣想都不那么重要了。

其實我一直在等著跟他說這句話。無論我說服自己多少次，無論在他離開的四個月里，我想起過往八年，會整夜整夜地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看我們那么多的合影、那么多的笑容，在電腦前流淚整夜。從十九歲到二十七歲，至今記得世紀之交的那個夜晚，我們站在大講堂前，人聲鼎沸里聽鐘聲：洶涌人群里，第一次他趁著混亂拉住我的手，我的心跳得那么快……那時候，我真的是相信我們會相諧到老的，我真的很傻……原來世事無常，人心是無底洞，誰也不知道后來會是這樣。

就這樣一個人慢慢老掉，現在想起來好像也沒有那么恐怖了，只是我讓父母傷心。我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是這樣。

不想飛翔

并不是因為  沒有了翅膀

而是因為  失去了夢想